日前，某民营图书公司以千字500元的翻译稿费广发“英雄帖”，招募有实力的译者，一时引起广泛关注。在一些知名翻译家的“待遇”也只有千字200元左右稿费的文学翻译领域，千字500元的翻译稿费可算是好事一桩，但译界和大多数译者却并未趋之若鹜，原因只有一个：该公司重金招募译者，并非为了填补学术空白，更不是为了翻译引进某文学“大咖”的新作力作，而仅仅是为了重译已有多个版本充斥市场的文学名著。
“首译”与“复译”长期失衡：不是秘密的秘密
在该公司公布的拟重译名单中，茨威格 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》、毛姆 《月亮与六便士》、海明威 《老人与海》、安托万·圣埃克苏佩里 《小王子》 等经典名著赫然在目。众所周知，在翻译类文学作品中，经典名著译本常销不衰，尤其是已过了版权期的公版书，由于不用再为购买版权支付费用，利润空间大，近年来图书市场上文学名著的再版率极高。
以《小王子》一书为例，据不完全统计，目前市场上已有 《小王子》 中译本超过70种。但是几乎每出一版，都会出现不同的卖点。“史上最强”、“语言最优美”之类的宣传语，不时出现在封面或腰封之上，无一不在表明自己的译本才是最好的！这些版本常常连封面都是相似的，令人眼花缭乱，给读者的选择造成了极大的困惑。甚至有学生网友在网上发帖求助，请高人指点，究竟哪个版本的《小王子》才是最好的？
与近几年来关于译者稿酬太低的声音形成对比的是，已有一些出版社愿付译者更多的报酬了。“作为一个外国文学编辑、书评人同时又是译者，我经常被问到一个敏感问题：文学译者的稿酬是否过低？”上海译文出版社文学编辑室主任黄昱宁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，这个问题其实很难简单作答。
因为随着市场化的发展，文学翻译这一类别内部存在的差异正在变得越来越大，而其中最显著的差异存在于“公版书”（版权到期或者作者自动放弃版权的书）与“版权书”（需要购买版权的书）之间。这种“首译”与“复译”长期失衡的状态，在业内属于“不是秘密的秘密”。
几乎所有在外国文学领域有工作经验的编辑和译者都清楚一个事实：公版书没有版权购买和洽谈的成本，风险小，利润空间大。而市场上扎堆涌现的世界名著，由于往往已有大量现成译本，复译可以借鉴前人，翻译工作的难度大大降低，译者承受的压力远不如首译本来得大，而得到的美誉却常常高于首译本。
提高翻译稿费要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
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译者表示，“翻译公版书，说难听点就是‘抄’也能赚到稿费，收集名著作品十个之前译者的译本，互相借鉴一下，即使不懂外语也能译得出来。以千字500元的稿费来计，‘抄’上两个月就能轻松赚得10万元稿费了。”更有甚者，一些出版社甚至都不找译者，直接在之前的各种复译本里“剪刀+浆糊”拼贴一下，也能“编译”出一个全新的版本。
鉴于上述原因，便不难理解出版社大肆搜罗公版书译本的行为。业界出现的高额译者稿酬或版税的案例，也大都发生在公版书领域。于是每年都有部分世界名著不断面世各种“新”译本。
平心而论，复译本的价值并非一定低于首译本，像《莎士比亚全集》、《追寻逝去的时间》那样难度高、周期长、收益小的复译不是太多而是太少，而这些十分有必要的重译和复译工作，更多的是仰赖一些老翻译家兢兢业业地做着。
与之对应的是，翻译版权书的门槛则高得多。因为要支付版权费，即使译者拿的稿费不高，也还是赔本的。据悉，现当代文学翻译领域，经过近几年对提高翻译稿酬的呼吁，译者稿费有了相应的提高，但这种提高也还维持在150—200元/千字的水平，涨幅有限。另外，版权书大部分都是知名度有待积累的现当代作品，这些作品的翻译难度高风险大，但出版社却没有更多的成本可以支付译者。于是乎就形成了一个怪圈：世界名著有几十个译本司空见惯，而要让一个译者能做到拒绝公版书的诱惑，坚持耕耘在翻译当代文学和版权书的阵营里，反而更需要定力。
因此，业内人士指出，提高译者稿费是桩好事，但由此造成本来就极为有限的译者资源纷纷涌入复译大潮，公版书重复出版的现象愈演愈烈，而现当代作品的翻译状况却进一步恶化，致使两者的反差越来越大，就把好事办成了坏事。提高翻译稿费要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，则有望打破轻“首译”重“复译”怪圈，建立良性的翻译生态。反之，试问长盛不衰的《小王子》第57个和第69个译本的微弱区别又能有多少意义？
（文汇报）
